叶纯的感悟心声
  • “家常”,这个词该留给婚姻。把恋爱谈得像老夫老妻一样,还有意思吗?认识一个月就上床,第二个月就搬到一起,第三个月互称老公老婆……当爱情被这样迅速地挥霍,细节之美来不及被咀嚼,长相厮守也便成了镜花水月。

    叶纯随笔:在被窝里吃糖


        我是从别人那儿听到这个比喻的,从一个油腔滑调却又颇有哲思的主持人嘴里说出来,很有趣也很贴切,只不过人家当时指的并不是男女情爱,而是生活里的另一种感受。

      我更愿以此来形容恋爱心理。相互倾慕的两个人,可不就像躲在被窝里吃糖的孩子?别人尚未发现他们互生情愫,他们自己也不愿张扬,而是以羞涩的、你知我知的方式相处着。一个迅捷的眼神、半句淡淡的话语、几条字斟句酌的短讯,就能让心情澎湃许久。

      就像两个要好的孩子,他们意外得到了一颗糖果,想要一起品尝,又怕别人取笑,于是就躲进被窝里,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,你一口我一口。甜蜜与分享使他们快乐不已,咯咯的笑声直传出被子外。其他人绝不知道他们快乐的原因,但那又有什么关系?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心里真的甜。

      恋爱最快乐的阶段,也就是这个阶段吧?真正公之于众了,大家都承认了,约会变成了例会,取悦对方也变成了理所当然,恋爱就少了一份轻灵,多了份人间烟火气。

      而不完全了解对方,常有些小揣测;没有办法总在一起,只能在意念中品味对方的一颦一笑;还有许多顾忌,对将来也完全没办法规划,只愿当下,单纯地以初恋般的心情,在心里依赖一个人。那个阶段,最美。

      我有一个女友,她的男友拒绝像普通恋人那样时时相伴,事事解释,也不喜欢太多的嘘寒问暖。他说一来忙,顾不上这些小儿女情长,二来,感情太家常了,就没趣了。

      我的女友对此理论恨得牙痒痒,但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也有些道理。“家常”,这个词该留给婚姻。把恋爱谈得像老夫老妻一样,还有意思吗?认识一个月就上床,第二个月就搬到一起,第三个月互称老公老婆……当爱情被这样迅速地挥霍,细节之美来不及被咀嚼,长相厮守也便成了镜花水月。

      为什么要这样暴殄天物?为什么不让糖果的清甜甜得尽可能久一点呢?
    2004年11月03日
  • 世上有一种人,极度注重生命质量,只把精神上的萎顿看作是不可忍受的苦。不管在富贵中,还是在贫贱中,都爱别人,爱自己,并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向上的姿态,流露出人性之优雅。林梓就是这样一个——欲飞的女人。

    叶纯随笔:欲     飞


      林梓是我的大学老师,她没给我上过专业课,但我算她的入室弟子。是她让我体会到,生命可以这样优雅、从容和自由,即使是面对死亡恫吓的时候。

      她是政法系的老师,而我是中文系的学生,原本不沾边。97年夏天我代表学院参加省大学生形象设计大赛,她被请来做我的参赛指导老师,那一阵子朝夕相处,同悲同喜,共同面对比赛的压力,所以自然熟谂了起来。

      比赛中有一个环节是个人才艺展示,我准备朗诵,但是该选什么题材,颇费踌躇。如果选材不当,就算技巧再超拔,也不可能真正打动人心。林梓建议我选《红岩》里“小萝卜头”抓飞虫悟出自己不如虫子自由那一段。她说自己上学时曾听老师朗诵过这个片断,深受感动,所以建议我选。我听从了她的建议,果然,正式朗诵的那一天,我听到了全场的肃然和随后潮水般的掌声。我相信,他们都被“小萝卜头”以及自己内心的自由精神深深地打动。 

      许久之后,她告诉我,她以前并没听过别人朗诵这个片断,她只是从自己的艺术感觉从发,深深触动于小主人公对自由的渴望,于是把它推荐给我,怕我不愿意接受,于是假托了一个理由。呶,她就是这样一个老师:她绝不强迫你接受什么,她一定会用你觉得舒服的方式表达意见,然后由你自己来判断和选择。

      有一天我在校园里散步,看见前方一个女人的背影,头上一顶柔软的宽檐草帽,手挎一个草编的袋子,身段款曲,裙裾飞扬,正想哪来的美女这么养眼,她一回头,哈哈,原来就是林梓。她就是这样一个年龄不详的永远充盈着情趣的女人。

      我喜欢与她谈话,形而上的内容,精神上有极大的愉悦感,仿佛作脑力体操。记得毕业前,我们几个同学去她家开派对,一直聊到凌晨方告辞出门。清冽的晨风让我突然意识到,自由恣意的大学时光从这个凌晨起正式结束。走上社会之后,如此没有实际用途而又愉悦心灵的谈话应该少之又少了吧。

      毕业六年中,我曾打过电话给她,但却再没见过面,但是在心里,我以她为荣,我想她也一定以我为荣吧。没想到,最近传来的消息是——她得了癌症。

      于是去看她。酒吧昏黄的灯光下,做完了大手术正接受化疗的她瘦得令人心碎,一只玉镯子晃晃悠悠地悬在腕上。但她还是和往昔一样体贴地照顾着旁人,聊起最近文化界最新鲜的事情,聊起自己发在国内外文学杂志上的小说,风生水起。谈到住院时精心照顾她的医生护士们,语气里充满了感激。说起自己和朋友亲手设计送给医院的匾,压抑不住那份调皮的得意。她笑着说,它太漂亮了,他们都说从没收过这么好的匾……

      世上有一种人,极度看重生命的质量,只把精神上的萎顿看作是不可忍受的苦。不管在富贵中,还是在贫贱中,都爱别人,爱自己,并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向上的姿态,流露出人性之优雅。林梓就是这样一个——欲飞的女人。

     
    2004年08月12日
  • 我每天在电波里体验无数次别人的苦乐人生,因为本质上事不关已,事后我都能及时将自己的心从那些惨淡的故事中抽离出来,迅速复归于平静,以面对下一次的诉说。而这次,我却无法抽离自己。因为,她离我太近。

    叶纯随笔:猝不及防的疼痛 

        打击总是猝不及防地到来,不挟一丝风一片影,倏忽之间它就来了,让你的心抽搐着疼痛。

      那几天酷热,洋紫荆热得掉了一地金黄的叶子,街道因此多了几分奇异的情调。夏天里出现的秋景,让人心里暗暗纳闷。

      那一天没去办公室,躲在家里看书,突然收到大学同学的短信:你最近和杨老师联系过吗?我怎么听说了有关她的很不幸的消息?说……她得了癌症,已经离世了,我不敢相信。你快侧面打听一下吧。

      我心跳瞬时加速,怎么可能?杨老师是我们大学时的班主任,她非常年轻,算起来现在才三十五六岁吧,正是生命最饱满和从容的时候。我的母校是以成人教育为主的大学,学生年龄参差不齐,所以那里常有最年轻的老师和最老的学生。杨老师教我们班时刚研究生毕业不久,年轻而且漂亮。清楚地记得,我上学第一天注完册后去找宿舍,她正从宿舍楼上下来,热情地与我打招呼,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,旧迹斑驳的宿舍后墙衬着她白晰的肤色,丰盈的身材,越发显出她的美艳。

      我毕业后很少与她联系。两年多前,她来东莞授课,我们匆匆见过一面,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。也许在她看来,我这个学生特别忙,所以不轻易找我。而在我看来,她要上课,要搞科研,要忙家事,也难抽出时间来和我叙旧,于是联系也就少了。而且为人学生多少有一点虚荣,想等到自己大有成就时再和老师联系,想看到对方眼睛里那一点惊喜和欣慰。
     
      打电话给系里另一位老师,却总在占线,悬着的心愈发焦躁,于是直接打到中文系,一阵寒暄之后,鼓起勇气说要找杨老师,那边说她在家呢,老师不用坐班的。我松了一大口气,看来坏消息是讹传。

      等真的打到她家里去,却发现高兴得太早。她真的得了肺癌,而且情况危殆,连手术也没法做了,只好以最大的毅力接受化疗。这一场病,将原本平静且欣欣向荣的生活彻底打碎,教学停了下来,先生的生意顾不上了,公司遇到挫折,治疗费用却是个庞大的数字,经济压力越来越大。孩子还小,刚上学,却似乎什么都懂得,小小的脸上常常流露出无法压抑的悲伤,让人心碎。  

      她说,谁也想不到是我。也许是太追求完美了,什么都想做到最好。这几年考学位,发论文,评职称,上课,太拼命了,本来一切刚上了正轨,现在没法继续了。唉,想看着孩子健康长大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。淡淡的语气却让我几乎无法承受。

      我每天在电波里体验无数次别人的苦乐人生,因为本质上事不关已,事后我都能及时将自己的心从那些惨淡的故事中抽离出来,迅速复归于平静,以面对下一次的诉说。而这次,我却无法抽离自己。因为,她离我太近,她是我生活的见证者。她的人生里倒映着我的人生。

      生活是一个多么大的悖论!我们因为不甘平庸与虚度,才拼命去追逐,以为这样的生命即可圆满和无憾了。可是,哪里会知道,死神早已埋伏在某个角落里,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给我们重重的一击!这简直是生命里最残酷的嘲弄。我想不明白,我们到底该怎样活着?

      也许,与噩运相对,生命里偶尔也会有奇迹出现,奇迹是困境人生里的最后一丝安慰,但愿如此吧。
    2004年07月04日
  • 我们不能确认自己一生都能平安幸运。当噩运来临,也许是肢体残缺,也许是身患重病,也许是身无分文、举目无亲。我们要学会接受,学会求助,学会自强,学会快乐。如此,残缺的生命一样可以有价值、有质量。


    叶纯随笔:如果明天噩运降临

      上周一个姓张的来自东北的男孩拨通了我的热线。他啜泣着匆匆讲述了自己的窘迫:高考落榜,意外失明,学了按摩,来东莞谋生。没有找到工作,却被小偷光顾,现在身无分文地游荡在东城区,心灰意冷只求速死。我问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外貌特征,希望能帮他一把,他却只说了自己拿着一根导盲杖,然后挂掉了电话。

      接完那个电话之后的时间里,我一直心神不宁。为他担忧,也为他惋惜,虽说商品社会人情淡漠,但大多数人心里仍保有温情。当一个盲人请求救助的时候,我想很多人都会愿意尽绵薄之力,比如送他去政府办的救助站。在那里,他可以得到食物、住处以及回家的路费。他不应该觉得生命已走到了尽头而早早想到了死。

      有了求生的意志,才会想到求生的方法。
      我的一个好朋友某天扭伤了腰,去一家盲人按摩所治疗。为他服务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。这女孩每一招每一式都特别狠,与其说是按摩,不是说是动刑。我这个朋友是个宽厚仁爱的人,没有责怪她,只温和问女孩是不是心情不好。女孩愤恨地说:“我最恨你们这些明眼人!凭什么我看不见了,落到这么惨的地步,而你们……”

      细问之下才知道,这个女孩原来学习成绩很好,失明前是某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。能跻身重点大学的热门专业,可见她的聪慧,也可以想见她曾付出的汗水。可是,因为用眼过度视网膜脱落,她失明了。只能退学。为生计所迫,学了按摩,和同学一起来到这座城市谋生。

      谋生不易,更何况一个年轻的盲人按摩师?而且,她是突然失明的,是转瞬间从云端跌落下来,触摸到冰冷的泥土。那种失重的感觉尤难承受。所以她愤恨难平,并且把这种情绪发泄到客人的身上。我同情她的不幸,但是客人有义务承受她的恶劣情绪吗?如果客人投诉她,或者拒绝她的服务,她又该怎么办呢?她还能在这个行业中生存下去吗?她的处境岂不是要雪上加霜?

      如果她能在噩运面前调整自己的心态,以坦然坚强快乐的姿态生活,一定能赢得他人更多的同情和帮助,她黑暗的世界会因此而透进一束人情的阳光。

      我看过一个纪录片,说的是一个女盲人调琴师,我忘不了她脸上的灿烂笑容,她说:别人都看不出我是个盲人,我也不把自己当盲人看。从我五岁起,姥姥就逼我自己一个人去公园玩,她偷偷跟在我后面,看着我摔倒又自己爬起来,一次一次,直到把我训练成能独立生活的人。现在我哪里都可以去,别人也很尊重我,生活得挺好。

      我钦佩她和她姥姥接受现实和挑战现实的勇气和豁达。而那个计算机系出身的年轻女按摩师,缺乏的正是这些精神上的宝贵元素。

      我们不能确认自己一生都能平安幸运。当噩运来临,也许是肢体残缺,也许是身患重病,也许是身无分文、举目无亲。我们要学会接受,学会求助,学会自强,学会快乐。如此,残缺的生命一样可以有价值、有质量。

     
    2004年05月19日
  • 用生死来衡量爱的深浅,是不是过于残酷?这其中,流露的是对爱的苛责,以及对生命的轻视。


    叶纯随笔:不要为我自杀


      有同事说,有人写信给她,说要为她自杀。另一位同事说,他不止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了。

      所幸我没碰到过这样的事。因为就算不是听众,而是生活中实实在在交往的朋友对我说这样的话,我也会吓得往后倒退三尺。与其说这是爱的表示,不如说,是胁迫。而我,最恨有人要胁。

      你可以爱我,但是不要为我自杀。

      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追问一句话:你爱我吗?如果对方毫不犹豫地说:我当然爱你!女人大抵就很满足了。还有一些女人会继续追问:你愿意为我死吗?如果男人能不假思索地说:我愿意为你去死!她才肯含笑收兵。

      但是,用生死来衡量爱的深浅,是不是过于残酷?这其中,流露的是对爱的苛责,以及对生命的轻视。

      如果我爱他,就算我们因为某种压力不得不分手,我也不要他为情自杀,因为生命原本比爱情更珍贵;如果我爱他,我也不会逼他放弃那些无比宝贵的东西:亲情、事业、名誉、个性,因为假借爱的名义去剥夺他是极不道义的行为。

      我不要他为我死,我也不想为他死。哪天当我老了病了,急需大笔钱的时候,他能一声不计较地立刻去筹钱来给我,他愿想尽办法让我多活一天,那就是爱。因为他应当知道我对生命的依恋,而我的存在就是他的福祉。

      让对方安乐,这才叫爱。
    2004年05月10日
电台主持人气榜
电视主持人气榜
返回顶部